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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张良入泗水(1 / 1)

胡亥笑了笑,刚才自己已经在公卿会上把问题说的那么明确了,可这些老秦臣还是扭不过这个弯儿啊。

陈平很理解皇帝的想法,也很赞同皇帝的想法。看皇帝没说话,于是“替君分忧”的向公子婴举爵示意:“王上和诸位老秦忠臣都经历了始皇帝灭六国的大时代,自然不愿秦土复失,臣也感同身受。”

“但臣要说真心话的话,臣更想劝谏陛下,”他向胡亥双手举爵代礼,“直接扑杀陈胜王的余孽,然后撤军回关中,看山东局势变化,扶弱抗强,让他们内斗起来。”

他拿过旁边侍候的禽卑手中酒勺,殷勤的给公子婴满上酒:“老秦臣现在看到的是秦锐军的战无不胜,王上对山东民心也所知不多啊。不知王上刚才注意到没有,太尉劫建议调北军南下平叛时,臣与从山东来或知晓山东局面的臣僚,都并无附和之意?山东百姓对秦怨怼很深,只要这份怨气未散,有人振臂呼,就会有应者,被秦锐击溃的散卒不敢回乡也会寻找其他反秦者去投,哪怕现在陛下下诏大赦,也不会有多少人肯信……他们若不在心里开始厌倦战乱,即使秦锐加上北疆军近五十万之众,也难彻底平靖。此与灭国大不同也。”

公子婴想了想,似乎依旧心有不忿:“陛下乃明君,以明君当世,若还使秦失山东,臣不甘心也。”

胡亥这回不是微笑了,介乎于微笑和大笑之间了:“皇兄是明白人,莫说皇兄不甘心,我又何尝愿意如此?还要扮扮昏君,还要背负丢掉山东的骂名。”

胡亥把笑容一敛:“然民心既然丧失而导致山东糜烂如此,虽非我之过,但也是我之过。当初谁又知道赵高祸国的狼子野心如斯呢?”

他心中暗骂真正的胡亥不能看清赵高的真面目,顺便又把秦始皇骂了骂。不过转念一想,要不是自己是带着金手指来拨弄历史,也未必就比这父子二人强到哪儿去。

说起来,秦始皇最该骂,但在这时代又不能直指父之过。

皇帝一自责,公子婴受不住了:“陛下揽过,乃臣之罪。”

“行了行了,”胡亥摆摆手,“谁的罪谁的过,于当下大势转好皆无裨益。荀子曾言,水可载舟,亦可覆舟。现在山东的民心不向秦,秦师镇乱,不过是江河水起而四处补堤,再加上北疆军,也不过是补堤的力量再增加一些。可真正的大水尚未至,也就是那些遗族士子所领真有战力的叛军尚未与秦锐接战,若此时再投入北疆边军,我们的赌注就太大了,不但赌上了北军,还赌上了河南地。而若两军皆败,且不说损失兵将多少,单就士气而言,即便撤回关中,还有守关御敌之力否?”

“辅王,”陈平自然理解皇帝并且也赞同皇帝,胡亥一落音,他就向皇帝略一拱手,接过话来,“臣虽知山东民意,不过王上或许认为臣与陛下理念相同,所言山东事过于附和陛下。”

公子婴一听陈平这么说,仿佛是在说陈平谗佞皇帝一般,连忙举爵欲言自己并无此意。

陈平一笑,不等公子婴开口就接着说:“王上可询治粟内史丞(曹)参,他是山东楚地人。王上还可询廷尉(李)由,他乃老秦臣。刚才此二者都没有赞同太尉劫的意思,就是因为他们都与臣一样,对山东了解更多。”

陈平说话的时候,胡亥慢条斯理的饮着茶,笑眯眯的看看陈平,看看公子婴,听到陈平建议公子婴去咨询曹参和李由,他插了一句:“上卿的建议不错,曹参乃我强行征辟而来,自不会谀我。李由乃太师之子,也不会愿意坐视山东糜烂。这二人的看法,可以说明山东的实际现状。”

史书中的曹参杀了史书中的李由,是因为历史中的曹参并没有遇到不是历史中的“胡亥”,还被强征到了关中。史书中的李由热衷于消灭义军,主动从三川出击而在雍丘被身为义军的曹参杀了,这也是因为没有遇到不是历史中的“胡亥”,无法想象皇帝能够有以退为进、主动收缩的思路。

然而了解山东民心的楚人曹参和同样了解山东民心的秦臣李由(如果按李斯的出身,李由也算楚人),都知道山东现在的局面,光靠投入大兵镇压,那不过是按下葫芦起了瓢,并不真正解决问题。

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两个,推翻暴秦给老百姓出气,或者秦推新法让老百姓满意。推新法是咱们的胡亥所愿,可民心已经乱了,躁动了,暴秦说什么,老百姓在这种形势中也无法相信了,就算相信也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来执行了。

胡亥向公子婴一举茶碗:“皇兄询过他们之后若能理解我的意思,我还指望皇兄代我去说服其他老秦大臣。”

他略微沉吟了一下:“至于冯劫就不用你去说服了,我想相去疾自会先说服于他。”

胡亥想起刚才冯劫慷慨谏言调北疆军与秦锐军共同平叛时,冯去疾忧虑的眼神看看自己的儿子,又偷偷窥视一下皇帝的表情,不由得面部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邪恶的笑。

从冯劫上次违诏阻止向周文降卒发放金铁农具,到这次又质疑皇帝的决策,胡亥都没有真的对冯劫产生怒意。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没啥政治头脑的纯种军人,也是胡亥了解老秦军人真实思想的一扇窗。当然如果冯劫太过分的影响到了大势,胡亥也不会吝惜处置他。至少在现在,冯劫的作为还会受到作为老臣、老政治家的冯去疾制约,所以冯劫也闹不出什么大事。

“不知上卿对山东现在各路反军、乃至反王怎么看?”胡亥安抚了公子婴后,又向陈平提出问题。

“陛下,臣认为,齐王、燕王,还有鄱君吴芮等,皆不足为虑。一则这类反王离关中甚远,对关中威胁不大,二则这类人等也非有大志灭秦,不过是划地为王自得其乐。”

陈平讥讽的笑笑,“韩魏,韩过于羸弱,魏虽自认为强者,大将军邯以六万秦锐破十三万魏齐联军,魏人自此畏秦矣。所以于秦有大害者,仍为赵楚。赵地目前为李良所控,并归降大秦。但武臣之臣,如张耳、陈馀若复起,李良现有三万余部众仍不可抗,现在赵地尚不能驻秦锐大军震慑,赵人又因当年武安君(白)起坑卒记恨秦人,是位列其二最恨大秦之地,臣认为赵地难安。好在陛下已将代地从故赵国剥离,就算赵人仇秦,也无法独自成军威胁关中。”

陈平停下来饮了口酒,看了看皇帝和公子婴,见二人对自己的分析都很有兴趣,接着说道:“最大的威胁还是楚人。楚地广袤,当年始皇帝灭楚时大将军翦(王翦)言非六十万卒不足灭楚,皆因灭楚王廷易,守楚地难,需得一地即驻军以防楚人反扑,并要施以重典。在当今的情势下,臣不赞同太尉劫合两军之力平叛,也是当今反秦已非仅楚一地。当年六十万卒只针对楚人,而今五十万卒还要防范赵燕齐在秦与楚对战时由后侧进击,显然兵力大不足。”

“从各个反王反军的分析上,景驹虽为楚王族正统,但手中军力不足且无真正的兵家为将帅。会稽项梁自反秦以来,基本仍守于郡内并未向外扩张,这段时间必然是在强化练兵,所以此乃大害,其军力未必会弱于秦锐,甚至强于边军也不是不可能的。”

他又停了停,举手向胡亥施礼:“臣所言现在即撤回秦锐闭守关中,就是不想让秦锐与项梁战而败,削弱秦锐当前的高涨士气。”

胡亥摇摇头:“上卿想过没有,项梁兵强,且昔年秦灭楚时项燕虽败,却也让项氏在楚地获得了极大的声望。项梁作为项氏传人,杀赵高得占会稽的过程中老谋深算。此人既有声望,还有谋者范增相助,并手握强兵,这样各路反军无论在声望还是在军力上,都无法与其相争,且项梁和范增定然会凝聚所有反秦力量以谋关中,如此山东就很难出现内斗的情形。即使联军无法攻入关中,想要山东内部产生内争,可能也需要下很大的气力,并等待很多年使其内部矛盾慢慢激化。”

胡亥把茶碗重重的在案上一顿:“此人不除,秦锐不归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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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论从小皇帝的角度,还是从景驹的角度,抑或从楚大司马秦嘉的角度,项梁都是必杀之人。只可惜,景驹和秦嘉都没有意识到项梁对他们新建的楚国小王廷的严重威胁。

在我们的胡亥所来自的那个后世的时代曾经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:枪杆子里面出政权。虽说这句话里的枪是热兵器而不是古代长枪,但在古代,握有长枪杆子一样是乱世里取得政权的必须。

长枪出自隋末唐初,是矛与槊的替代物,在秦时没有枪与槊,项梁无疑是握着很强大的长矛杆子。秦嘉虽然也握着矛杆子,但他的长矛显然没有项梁手中的坚实和锋锐,只是大司马嘉尚不自知。

景驹称王的典礼必然是想要做成一个很隆重的场面,可由于实际上景驹、秦嘉等人没有陈胜生死的确切消息,所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发虚,因此称王典礼只是自家人做了一个庆典,都没有邀请周围的齐、燕参加。

景驹称王,景驹本人和宁君心中并不踏实,最高兴的只是秦嘉那一票人。秦嘉从一个江湖豪客一跃而成为楚国的大司马,跨入了高门显贵的行列,其兴奋之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。同样,和秦嘉一同攻打东海郡的董缫、朱鸡石、郑布、丁疾等也都觉得自己跨入正统高官行列,自然同样兴奋莫名。这不,为了能够在成为大司马后通过开疆拓土,呃,应该说收复楚国故土同时打击暴秦的黑暗统治,大司马嘉早就规划了一个战略,首先向北与秦人占领区开战,目标就瞄准了方与。

这是个有意思的情况,当初刘邦在丰沛起事,首要目标也是奔着方与和胡陵。

方与,大约是今天的山东鱼台县附近,胡陵则在现在沛县正北边的微山湖里,景驹起事的留县也在今天微山湖的湖水里,胡陵在留县的西北。

此时刘邦因为秦锐雷霆破魏,吓得已经跑到了泗水亭北面的薛地,所以沛县是无人占据的状态。秦嘉准备跨过沛县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秦人地盘攻击,顺手把沛县收入囊中。

当然他也想过向南,但彭城以南也是一锅粥的状态,各路小义军你来我往。

秦嘉不是项梁,项梁才不管你是不是义军,我想要这块地,你要么投奔我,要么让出地盘,要么被我干掉,是典型的政治家姿态。而秦嘉出身豪客,有点讲义气的心理,既然都反秦,我也不好吃掉你,除非你自愿投靠。这就是政治家与江湖人的区别,也是江湖人干不过政治家的原因。另外,秦嘉多少也有拉拢项梁的想法,留着南方让项梁向北前来投靠,也算给项梁的面子。

虽然秦嘉有点儿自大,但也不算狂妄自大。他知道自己的兵力有限,因此希望能够联合齐国一起攻打方与。齐国可以不攻城,但如果能靠拢过来做出一些姿态,就可以牵制方与北面的秦军,让自己顺利攻下方与之后,能再集中精力向西攻击定陶。于是,他派出了一个故楚遗族名叫公孙庆的出使齐国,游说齐国加入到打击暴秦的正义行列中。

彭城北门,秦嘉正在向楚王驹行礼辞行。斗争昂扬的一排排楚卒行列齐整、旌旗飞扬的一队一队行出城门,在城外组成行军阵列,数十骑斥侯打马扬鞭卷起一路烟尘已经先行向北而去。

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出征大军,实际上第一站是前往留县,在留县休整两日。第二站是沛县,在这里做最后的休整(如果沛县有其他义军则商量暂时借住)。第三站则是从沛县向北进攻胡陵,如能顺利拿下就以胡陵为辎重转运地,如不能顺利拿下则留兵围困,免得胡陵秦军威胁自身粮道,同时以泗水亭为辎重转运地。

胡陵虽不大,可经历了刘邦等多路义军来来回回的攻击,不断加固城池,城高墙厚很难攻打,而且由于城小,可供攻城部队施展的空间还不够,所以胡陵内部并不需要多少人防守,当然也没有足够的人出击去打别人,所以围起来基本就可以放心。

从彭城出发的楚军共有两万三千人,其中三千人是跟随宁君驻留在留县,为彭城留出向北的后路,名义上则是为秦嘉留出退路并提供粮秣辎重的保障,大司马嘉最终是带领两万卒去攻打方与。彭城由丁疾带领的约八千人驻守卫护楚王驹,跟着大司马嘉攻伐的将军则为董缏、朱鸡石、郑布,和季鸠,对,就是在邓说圆阵上反水的“秦人内奸”季鸠。

季鸠先带了百十来人去投宁君,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战败的陈胜军卒,只说是仰慕景驹的小股义军。宁君比较谨慎没有将季鸠留在自己控制的那一万卒中,而是推给了秦嘉。原本胡亥是想要季鸠留在宁君军中能够对景驹有较好的保护,被宁君的小心翼翼给破坏掉了。不过倒也无妨,胡亥在得知此情之后,就命季鸠在秦嘉军中努力发展,以便在日后秦嘉被项梁击杀时,顺势加入到项氏军中,做个长久的卧底。

季鸠相比于各路义军而言具有相当好的军事素质,所以很快就在秦嘉军中崭露头角,没多久就已经可以与当初和秦嘉一同举事的董缏等人同为将军,麾下指挥四千楚军不说,全部景驹名下楚军的练兵也都由季鸠那一票人承包了。短短的时间内,景驹军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景象,这也顺势抬高了季鸠的地位,简直成了秦嘉帐中的帅才。此番秦嘉讨伐方与,季鸠的四千楚军就是先锋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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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锐追击陈胜只追到城父就停下来了,但陈胜逃出城父时并不知道,他很害怕秦锐继续跟着他向东追杀,于是玩儿了个小心眼,出城父后很快就掉头向南逃到了汝阴(今安徽阜阳附近)。经后军斥侯报说秦锐并没有出城父继续追击,他总算稍稍松了口气,开始盘点自己还剩下的家底。

虽然从城父卷人卷粮卷辎重,带出了约三万人,可从城父到汝阴三百多里路上就逃掉了将近四千,再次只剩下二万六千人左右。筛选过后,除去伤病外也就还有二万可用之卒。

鉴于这一路上只有吕臣忠心耿耿的跟随他,所以陈胜将其中一万二千人交给了吕臣,自己留下八千最精锐的士卒当作王师拱卫。吕臣建议由他先行前往位于汝阴东北方向的下城父,主要是那边不但还有部分粮秣,而且备办了不少船只,是前一阵为了陈胜“移驾”东南所预备的,吕臣前往下城父也可监视城父的秦军动向。

陈胜准备在汝阴休整十日,若秦军没有东追的迹象,就也前往下城父暂驻。汝阴这个地方本不是陈胜东逃的预备路线,所以粮秣不足不说,还缺乏相应的船只能让陈胜有足够的辎重运输能力。

陈胜在汝阴向项梁派出了使者,声明自己将在一月内抵达广陵并攻占那里当做新的王都,“诏令”大将军梁带军靠拢过来,“卫护王都并商谈讨秦大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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丰水上,一条中等的货船向东行驶,张良立于船头,壮仆立于侧后。

从函谷道出关中一路顺利,到雒阳后张良一路换搭不同的顺风船向东,从河水入鸿沟转进汳水,再入丰水,准备到泗水转向留县方向。此时他已经靠近了丰水与泗水的交汇点,即后世大名鼎鼎的泗水亭。

他搭乘的这条船目的地就是泗水亭,所以他还需要在泗水亭找寻向南的便船再沿泗水前往留县。

午时,泗水亭。

张良下了船,壮仆将拉车的马牵下来,船家的人则帮助将拆散的轺车部件送到岸上。既然是想直接再找一条沿泗水南下的便船,也就没必要把轺车装起来。不过张良也考虑到这一带是大小义军交错的地带,所以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船时,那也只能组装轺车沿陆路去留县。

泗水亭的岸边船只并不是很多,停靠的船家货主等大都在岸边几间简陋的草棚中稍歇,吃点儿东西。张良和壮仆也随意的走入了其中一个棚子,跟店家要了坛劣酒,几个粟米饭团,席地坐下吃喝起来,同时跟棚内的船家打着招呼,问是否有人沿泗水向南而行。

出乎张良意料的是,至少在泗水亭岸边这个草棚里暂歇的船家,不但没有向南而行的,连向北行的也都没有。

问及原因,船家们告诉张良,前几天彭城景驹正式称楚王,大司马秦嘉随后整兵将沿泗水北上攻伐胡陵和方与。为了不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惹麻烦,沿泗水向南和向北的航运,船家货主们都避了,免得遇到兵,再把自己的船征用了去运辎重。

虽然景驹这一方势力并不祸民,无论运兵还还是运粮也都照给粮食做运费,但船家们担心半路被敌对的一方(秦军)拦截卷入战斗,自己的船就有可能损失掉。就算景驹一方赔偿船资,可重新造一条新船的时间里,就只能停运而坐吃山空了。

张良摇摇头,跟壮仆商量着,准备吃完东西就去找车马匠把轺车组装起来,走陆路前往留县。两人正说着,忽然棚中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,有人低声喊着:“大家不要乱动,水上有载兵的船过来了。”随即棚内一片安静。

草棚距离泗水河岸只有几十步,四面通透,张良主仆望向泗水,北面果然远远的看到有四、五条船在顺水而下,船上插着红色的旌旗,但因不停摆动看不清上面的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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